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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不思議病房的小護理師/版權所有,請勿抄襲

數算去年的恩典,感恩過去;同時也說說今年的期許,真心期待他們都能如願以償,祝願大家新年快樂。

第十五篇[新年快樂]


正當大家歡樂的過著農曆年,在某個角落卻有一群人,似乎被家人遺落下了。

隨著工作人員輪班方式變更,頻繁的探訪數量,以及相聚歡樂的情緒,精神科病友們也能嗅到一絲過年的氣息,間接影響他們的情緒波動。

想回家卻回不了家,明明台灣就這麼小,而家也就離自己不遠處,但因為總總原因,許多家人都不願來醫院探望。甚至有些家庭年夜飯桌上即使少一位成員,家人們也都很有默契的心照不宣,就當作沒有這個人一樣,總之被家人無視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吧!

當然,過年對我來說除了要撐著體力連上12小時的班以外,更多的是要安撫病人情緒。

病人思家心切,往往會反應在情緒上,看到有些病友可以回家吃團圓飯,但自己卻不行,想回家感受過年氣氛,卻只能從電視上感受年味,實在可憐。

「護理師,妳是不是也都不過年啊!」病人看到值班的我,也會關心地問起,令人格外感到溫馨。

「當然要過年,可是我得上完這幾天班才能開始過年,不然這段時間誰照顧你們呢?」我苦笑著回答,心上掛念的是等待我回家團聚的家人。

「沒關係啦~妳下班就可以回家了,像我都不行,過年前就一直叫我弟弟來看我,不帶我回家就算了,也不來看望我…」

說話的是一個住了三個月的老婦人,她有點失智,單身,平日都是弟弟照顧著,並且提供經濟上的幫助。

但弟弟礙於有家庭,兩個孩子雖然知道姑姑的狀況,但仍然會感到介意。因此,弟弟擔心姊姊會影響到孩子們回家過年的意願,所以從來都不願意帶她回家過節。

突然窗戶旁傳來拍打聲,吸引我的注意,只見一個病人不斷拍著護理站玻璃。

小西,診斷智能障礙,讀過啟智學校,畢業後仍會因為症狀干擾影響生活所以送到我們這邊來治療。

她趴在護理站的窗戶上興奮的說著,「我媽媽來了!我媽媽來了!護理師,妳幫我開門!妳幫我開門!」

我趕快看一眼對講機畫面,原來是另外一個孩子的媽媽來了,我只好轉頭跟她說「喔,的確是媽媽,但不是妳的,抱歉唷!」

「啊!這樣啊…那我媽媽會不會來?今晚吃年夜飯,她會來帶我回家嗎?」

其實這幾天都沒有她媽媽的消息,看著她落寞的眼神,我也希望她媽媽可以出現在那小小的玻璃窗外。

「我按下對講機的通話鈕,對方傳來,我是小安媽媽,今天要接小安回家吃飯喔!」

我按下門口開關,正要走出門時小西仍然不放棄地的跟著我,問著「我媽會不會在她媽媽後面,我媽媽是不是被擋住了,會不會等一下就到了?」

她邊問我邊看向窗外,那樣的期待令人看了實在鼻酸,我只好轉移她注意力「妳媽媽如果來,我一定會跟妳說。今天是新年耶,我等一下帶吉兔抽獎活動,妳趕快去想個吉祥話,去幫我和其他人宣傳一下,禮物很豐富,可以好好期待一下啦~」

她一聽到有禮物就開心的笑著,好啊!好啊!我現在去想吉祥話,等一下我可以拿到很多禮物。

看到她蹦蹦跳跳的去跟別人分享,我趕緊去幫小安媽媽開門,而小安的反應和小西真的天差地別,只是一副愛理不裡的樣子。

她見到媽媽就抱怨說「就叫妳早點來,幹嘛讓我等這麼久。」頤指氣使的態度真的讓人很不開心。

小安,思覺失調症,發病的原因是因為家人長期溺愛,缺乏與他人互動,導致性格孤僻,後來因父親去世無法接受,從公主掉到人間,因而發病。

她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應該像她父母一樣容忍她,總是瞪著鼻孔看人,個性實在很不討喜。但她媽媽仍然會盡量滿足小安的要求,眼看媽媽拿著大包小包的,小安只是冷眼旁觀。

「護理師,這個是要給小安吃的,我先帶過來,請妳再提醒她。」

我趕緊接過她的東西,然後叮囑著「外出就是規定四小時喔,不可以超過時間,不然會影響到下一次外出的資格喔。」我最後一句說得特別大聲,就是想讓小安知道不是她想要怎樣就怎樣。

「好啦!知道了啦!我們走了啦~」好像聽懂我提醒的小安,不高興的拿包包,頻頻用聲音催促著媽媽。

媽媽看到小安往前走,便趕快跟我說了聲「護理師抱歉!抱歉!她就是這樣,我會遵守規定的,謝謝妳喔。」

送走了小安公主後,我回到病房開始帶活動,請病人們說說兔年吉祥話,然後大手筆地送出禮物,說到這些禮物,都要感謝同事們和社會上好心人士的捐贈,有泡麵、飲料、餅乾,種類繁多,都是病人們平常喜歡的點心。

因為過年,幾乎人人有獎,參與的病友都玩得很盡興,我們看到也很開心,聽到小西抽到泡麵快樂的呼喊,開心地到處炫耀,我更替她感到開心。

活動辦完之後,很少出聲音的小米突然抱著肚子說不舒服,當下檢查肚子,檢查身體,各項確認都沒有問題,但她仍然說不舒服,只好通知值班醫師前來處理。

值班醫師很快的從值班室趕到,做了初步評估,腸蠕動正常、心跳正常、血壓正常、體溫正常,評估都正常,但小米就是一直抱著肚子說不舒服。

值班醫師兩手一攤,只好跟我說「不然外醫好了,她一直說不舒服,現在我們又沒辦法做檢查,因為我們的性質不屬於綜合醫院,如果要做精密檢查,真的只能去掛急診。」

我看著小米抱著肚子,我只好通知她的爸爸,小米爸爸其實也滿辛苦的,家裡三個女兒,小米和小米大姊都住在我們這邊,整個過年小米爸爸都一直往返醫院。

據說小米媽媽也是病人,生下三個女兒後,沒多久便癲癇死亡。小米爸爸做苦力,搬水泥等臨時工支撐三個女兒長大。可惜媽媽遺傳基因太過強大,小米和小米大姊很早就發病,精神障礙、幻聽干擾,爸爸實在沒有能力照顧,只好送到我們這邊長期安置。

小米爸爸聽到我的電話無奈地說「唉~我知道她想要回家啦~昨天我去看她,有跟她說我這幾天都要做工,過年老闆都會比較大方,給比較多工錢,我這樣去接她,我就不能工作了,這孩子啊…」

掛上電話沒多久,小米爸爸就趕到,準備要接小米出去看醫生。

「妳是哪裡不舒服哈,妳看我這樣今天不就沒辦法出去工作了,阿有沒有好一點啦。」小米爸爸雖然不斷碎碎念,一直抱怨小米讓他少賺錢,但言語中的關愛還是嶄露無遺。

小米看到爸爸病都好一半「還是有點痛啦~阿你就休息一天啦~整年無休都在工作,我們去樓下病房接大姊,阿你再帶我去看醫生。」

小米有計畫地說出這些,讓在一旁聽到對話的我和醫師都只能偷偷佩服。

「好啦!好啦!今天都不能去工作,就照妳說的做啦!」小米爸爸邊念邊提著小米的包包往外走。

快樂的心是最好的藥方,總之小米開心的跟著爸爸,臉上的憂愁都消失了。我猜肚子痛應該也消失無蹤了吧。

「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爸爸這麼忙碌。」

雖然知道小米的葫蘆裡賣的藥,但看在她處心積慮地想讓爸爸休息一天,我也不好意思拆穿她了。

小米看著我開心的點點頭。

送小米出去的時候,小西媽真的被小西千呼萬喚來了,只見她與小米爸爸擦肩而過。

她拿著一大袋餅乾走了進來,小西從窗口看到媽媽便不斷興奮大叫著「我媽媽來了~我媽媽來了~」

她興奮地到處分享著媽媽來的好消息,好不容易消停,走到會客室後,她不斷地跟媽媽說著,這陣子自己進步多少,讓媽媽不要擔心。

我經過會客室時,小西跟我說「護理師你看,這是我媽媽,很漂亮吧!」

小西媽媽不好意思回應著「妳不要聽這孩子亂說啦~老了怎麼漂亮。」

「我就覺得妳最漂亮啊!」小西手上抓著餅乾,滿口餅乾說也說不清楚。

「好啦~我知道了,妳注意安全啦~不要邊說邊吃,危險啦~」我提醒她,實在擔心她興奮過度。

小西笑著點頭,臉上是滿滿的幸福。

過年是團圓的日子,能有家屬來探望的,希望都能相處得愉快幸福。而不能回家的,多少會有點小難過,但對他們而言,我們也算是另類的家屬,為他們準備過年遊戲,陪伴他們讓他們能感受到開心的過年氛圍,也數算去年的恩典,感恩過去;同時也說說今年的期許,真心期待他們都能如願以償,祝願大家新年快樂。

家人過分溺愛成為他墜入黑洞的推手,一旦墜落,便深陷泥沼,而短暫的快樂變成拔除不了的痛苦,最終成了癡狂的、瘋癲的、無法恢復的現在…


第十六篇[黑洞]



慾望無限的蔓延著,無邊無際…


家人過分溺愛成為他墜入黑洞的推手,一旦墜落,便深陷泥沼,而短暫的快樂變成拔除不了的痛苦,最終成了癡狂的、瘋癲的、無法恢復的現在…


V先生,26歲,藥物成癮,小至K他命,大至海洛因,全都嚐過;小至買藥的癮頭,大至賣藥的藥頭,全都做過。


「護理師,妳不知道我在廟口闖蕩的時後有多風光啊!賣藥賣到我鈔票數都數不清。」早上跟其他病人會談時,V先生突然從旁邊竄出來,插嘴說著自己以往風光的事蹟,會談的主角立刻變成了V先生。


我只好繼續接著他的話題「喔!這麼好賺啊!那你有沒有存多一點?」


「沒辦法啊!那種方式賺的錢,來的快去的也快,錢當然都拿去買藥了。」他雙手一攤,整個臉無奈的很,繼續說著…


「那錢是留不下來的,唉~不說了…護理師,妳可以幫我聯絡我媽嗎?她都不接電話,已經住這麼久了,她生我的氣也應該要讓我回家吧!」


V先生這一次住院是因為要跟媽媽拿錢買毒品,但被拒絕,於是就拿棒球棒打媽媽,造成媽媽頭部骨折,憤而報警把他送來。過程中因為藥物影響,伴隨幻聽干擾,不斷說自己聽到天上來的聲音,叫他要普渡眾生,還全身脫光,在大馬路上跑給警察追…總之經歷了一番波折後,住到我們這裡。


「我媽媽不知道啦,我真的需要普渡眾生~就是希望可以早日歸於上天,才跟她要錢去買毒品的啊,我怎麼說她都不相信…」


「這樣誰會相信啊!」聽著他頭頭是道地說著荒謬的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拜託啦~妳去幫我打電話給我媽媽,叫她來接我出院,我這一次真的住很久,可以出去了吧?」


「有很久嗎?印象中你好像才住不到一個月吧!」


他被警察送到急診室的畫面還記憶猶新…


遠遠的看見一個病人被工作人員架著,幾乎要掙脫,口中不斷激動的叫囂,一件外套掩蓋不住他全裸的身軀,加上不斷大叫自己是上天派來的,不用穿衣服也不用吃飯,更不需要住院…「放我出去!你們都是愚蠢的人!本大爺來普渡你們!把我抓起來該當何罪!」


因為實在瘋的徹底,當天的急診室因為他而熱鬧,全院支援廣播不停,出動不少彪形大漢的工作人員,團團包圍,加上打鎮定劑,好不容易才讓他冷靜下來,這麼瘋狂,實在很難忘記。


「你入院那個陣仗實在讓我很難忘記耶~」我笑笑的虧他。


他只是苦笑的說「我其實也記不太清楚,但我現在不會了,可以幫忙聯絡我媽嗎?她都沒有來探望我。」


「你媽媽,我等一下幫你問看看。」說實話V先生住院到現在,我真的沒有見過他媽媽。


據了解V先生是個媽寶,爸爸早逝,剩下媽媽照顧他,或許媽媽覺得他少了父愛。因此,對他更加溺愛,國中叛逆,高中吸毒,媽媽其實都知道,但因為寵他,所以默許他犯的錯誤…這麼縱容的媽媽真的都沒有消息,心中感到一絲隱憂…


回到護理站翻看了他的紀錄,發現他為了吸毒都跟媽媽拿錢,拿不到錢就打媽媽,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社工師上來看到我正在翻看他的病歷,隨口說了「在看V先生的病歷唷,我剛好也要找他。」


「喔,這樣啊!他剛問起媽媽,我想說來找一下連絡方式。對了!你有他媽媽的消息嗎?」


社工師在照護病人的身份是個很重要的角色,負責聯絡家屬,還有協助病人需要的資源,例如低收入戶申請或是身障手冊的辦理,當然還有病人後續出院的轉銜,這些對病人的福利都是支持家屬和病人重要的資訊。


看到社工師上來,我心想乾脆就問他好了。社工搖搖頭說「他媽媽,頭部骨折住院後出院,聽說就回南部休養了,應該短時間不會來了吧,我打電話去都是他外婆接的。」


我將事情告知V先生,但過程中他生氣、憤怒、哀號甚至哭泣,他不能接受媽媽這一次竟然不聞不問的把他丟在醫院。


「她是騙我的對吧?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她,護理師我拜託妳,幫我打電話給我媽,拜託她不要生氣好不好?」V先生瘋狂地在大廳大吼大叫,跟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知道,我會幫你打電話,但我真的不能保證。」我看他眼神充滿敵意,淚水混著悔恨,只好趕快安撫他。


轉身再度打電話給媽媽,電話那頭仍是語音信箱,接下來幾天內,輪班的護理師和社工都持續聯繫媽媽,卻依然沒有消息。而V先生就在不斷哀嚎、痛苦、憤怒中度過每一天。


其中周遭也不乏受到波及的案例,他在大廳瘋狂的破壞公物:時鐘、桌椅、書報架、公共電話,身邊每樣物品都成為他發洩的對象,甚至攻擊工作人員,每天都在約束、關保護室和打針中度過,那陣子病房有如齊天大聖大鬧天宮一般,搞得天翻地覆,工作人員也是筋疲力竭。直到後來他被外婆接到南部的療養院,才得以安寧。


沉寂了好些日子,有天跟社工提起他,社工才緩緩說來那對母子的後續。


「媽媽受到V先生的攻擊力度太大,棒球棒打碎頭骨,順勢後跌撞到桌子,導致腦部重傷,在北部開刀治療好久,最後外婆將其接到南部醫院治療好一陣子,他媽媽沒辦法恢復完全,記憶力缺失,連自己生過孩子都忘了,而日常生活都需要靠看護,能撿回一命已是萬幸,更不用說照顧V先生。」


「那V先生呢?」


「他喔,每天都在問媽媽到底為何不來看他,病情愈來愈嚴重,連他外婆來看他都認不出來,每天都在找媽媽。這中間他做過很多治療,但效果有限。據說外婆為了方便照顧,母子是住在同一間醫院。」


南部的某療養院…


一個老婦人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女兒進了會客室。另一頭,護理師帶著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V先生,也進到會客室。


V先生進到會客室,看著眼前這些陌生的面孔,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不斷的嚷著要找媽媽「他們是誰,不要以為隨便帶一些人來,就要哄騙我!我媽媽為何不來看我!難道還不原諒我嗎?啊~~~~~


外婆就這樣看著沉溺精神妄想的孫子,和雙眼呆滯的女兒,盡可能壓抑自己的情緒,她知道這個家只剩下她是清醒的,她必須堅強。


強忍著悲痛的心情跟護理師說「阿無…今阿日就先安捏,我另工再單獨來嘎看,嘎麻煩恁濟加阮照顧…」(台語:不然…今天就先這樣吧,我改天再單獨來看他,再麻煩你們多加照顧…)


外婆說完,鬆開輪椅煞車,把女兒推出會客室。背後不斷的傳來V先生的嘶吼聲「我媽媽為什麼不來看我~~~妳們為什麼要騙我~~~」


這兩人曾經是彼此的羈絆,如今,面對面卻互不相識。愛的本質是好的,但過度溺愛是毒藥,不僅無法讓孩子好好成長,反而成為人生路上的絆腳石。


「唉~」聽完,我和社工師同時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學習放手吧!」我看著社工師說出我的感觸。


「當父母的我們真的要學會放手,信任孩子,將學習的功課交給他們,結局雖不見得是我們的期望,然而可以看到生命更多的可能,對吧!」社工師看著我默默的點了頭。


時間繼續往前走,那充滿哀傷的結局中,還有一件可取的事,就是V先生用他瘋狂的人生,教會我們當父母的要"學著放手"。
❤️只因小檸經常在半夜被那可怕的夢給驚醒,夢見不管她再怎麼努力想引起父母的注意,父母卻只是將她當成空氣一般,像是生活在不同次元似的。

第十七篇~~[觸不到的愛(上)]


那握在手上的花瓶碎片,如同她破碎的心…
鮮血從她纖細的指縫順著白皙的手臂流下,將地毯漸漸染紅…
即便如此…一旁的父母還是忙著自己手邊的事…
她思想要怎麼做才能喚回父母的關心…
於是…她激進的奮力縱身一跳,寧靜的空氣中傳來重摔落地的聲響…
她用力抬頭看著家的位置,期盼父母可以下來探望自己…

「小檸,我們吃藥了喔~」我走進病房,看著一個新面孔的病人躺在床上,雙眼空洞地望向天花板。

她慢慢的轉頭看著我,臉上淌著淚,我看她淚流滿面,趕緊關心她。

「妳還好嗎?是做惡夢了嗎?」今天早上交班時有聽同事提到,她經常做著同樣的惡夢,似乎是因為在她身上所發生的嚴重事故所致。

她沒有理會我的關心,反問我說「護理師,我爸媽要來看我了嗎?」

這兩天因為沒有值班,所以不知道她爸媽來看過她沒有,我順著她的話回她「好!等一下幫妳看看。」

記得今天早上交班的時候,並沒有聽到關於她父母來探望她的消息。

在這同時小檸苦笑著,轉身下床,拿起外套說著「走吧!吃藥了,不是嗎?」

小檸是最近才住進來的新病人,年紀很輕,不到20歲,留著一頭長髮,皮膚白皙,有令人羨慕的纖細身材,而一雙大眼睛總透露著迷惘的眼神,身為家中的獨生女,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對她十分疼愛,幾乎是百依百順,要什麼有什麼。

吃完藥小檸獨自走回房間,不久護理師來到小檸房間告訴她一個好消息「小檸,妳爸媽下午會過來看妳喔!」

看著她原沒有絲毫情緒的臉龐,終於展露笑容,這才是這年紀女孩應該有的樣子啊!

下午一對年約50歲上下的夫妻前來會客,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小檸的父母,就如一個模子般,果然美人需要強大的基因啊!

他們陪著小檸聊天,問她在這裡過得如何,給她講故事,媽媽還帶了她最愛的麥當勞,爸爸又從袋子裡拿出爆米花,這都是平時小檸最愛吃的食物,但由於實在太多,小檸很開心的分給一旁陪伴的護理師。

看著小檸在父母的陪伴下,無比開心,總覺得他們若能生活在一起那不是很好嗎?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爸爸說完,媽媽接著說。

「小檸,如果妳乖乖的聽醫生、護理師的話,等妳好一點,我們就帶妳回家吧!」看得出來媽媽心裡真的很捨不得。

小檸向前抱著媽媽說著「好!我一定會乖乖的,我想家了,我一定會趕快好起來,媽要早點接我回家喔。」

她們母女就這樣子抱了好一陣子,這是小檸住院後父母第一次來探望她,這場景讓在場的護理人員都為之動容。

在這之後小檸的父母就時常來看她,她的症狀比我們想像的都還要好,如同第一次家人來探視時的期望那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有時家人還會替小檸辦理外宿,她的家人表示他們可以照顧好她。但小檸的父母對女兒總是溺愛,又不敢太苛責,害怕傷了女兒的心。因此,仗著父母的愛不學好,養成了小檸叛逆的個性。

其實小檸一直有個交往的男友,經常跟著一群人飆車,夜不歸宿,只是不管父母怎麼勸都是徒勞。

只因小檸經常在半夜被那可怕的夢給驚醒,夢見不管她再怎麼努力想引起父母的注意,父母卻只是將她當成空氣一般,像是生活在不同次元似的。但如果跟男友在一起,就會有人抱抱她,真實的關心她、安慰她,這是她唯一能找到慰藉的方法。

總是看著小檸的父母開心的帶她回家,又面帶愁容的將她送回病房。

接下來的每一天,她都表現得很正常。以為她會大吵大鬧要求我幫他找父母或要求出院。出乎意料的,她就是如常的過生活,如常到我們都懷疑她是不是根本忘了在她身上所發生的事情。

也不能怪護理人員會這樣想,因為依照小檸過去的行為判定,那是她的正常症狀干擾。

直到那一天,她在大廳大吼大叫用力摔公共電話,沒錯是用摔的。

我常想老舊的電話機真的很強大耶!!因為病人和家人爭執或是症狀干擾的時候,就會拿手上的話筒出氣,大力的敲打電話機,但那老舊的電話機只是外觀損壞,內裝一樣完好!一定是我們病房的總務太有經驗了,才會裝設這麼耐用的電話機。

總之,小檸就是大吼大叫的哭喊,拿起話筒打電話機後,又出奇不意的拿話筒打自己的頭。

「妳看她,快點!快點!」同事趕緊呼喊著支援,吸引我的注意力,當我們到大廳的時候,鮮血已經從小檸的頭上緩緩流下。

我趕緊幫她處理傷口,清洗、上藥,一旁同事同時趕緊幫她打針鎮定。過程中她不斷的嘶吼、吶喊、哭泣…

「我爸媽還活著!為何要亂說話!他們沒有死!他們每天都跟我在一起,護理師妳知道的,妳有看到吧,他們每天都跟我在一起啊…」我安撫她,拿著紗布預備要幫她包紮「妳太激動了,我們先休息一下好嗎?等妳休息後我們再說。」

她反手推開我的手,歇斯底里的喊著「妳看!我流血了,我爸爸會心疼的,我爸說女生不可以受傷,我受傷了,妳趕快打電話告訴他們,他們很快就會過來看我,會像以前那樣照顧我的。」

小檸的手模著鮮血直流的額頭,任由血液流淌在她的臉上,她依舊哭著。

同事趕緊幫她打完鎮定劑,我迅速幫她包紮,過程中她仍然掙扎,死命地要掙脫「我不要包紮!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去和我爸媽住在一起,你們憑什麼…憑什麼綁我…」越說越小聲,我知道藥效開始發揮。

當藥效發揮後,她終於入睡,白皙的臉上掛著淚痕,看著實在令人心疼。

我很好奇,是打電話給誰,是誰這麼狠心跟她重複了如此痛心的真相。

水中的倒影,或許可以暫時照出真實的樣子,但輕輕一撥,就隨著波紋蕩漾分不清虛實真假。

(待續…)
第一次把病人的故事寫成上下集,如果還沒看過上集的讀者,請務必先回去看完再來看下集,如果不想被劇透的話,真心提醒!

第十八篇~~[觸不到的愛(下)]


上集說到小檸接了一通電話讓她陷入徹底崩潰,其實這件事要回到我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天說起。

「小檸,我們吃藥了喔~」我走進病房,看著一個新面孔的病人躺在床上,雙眼空洞地望向天花板。

慢慢的轉頭看著我,看起來剛哭過,趕緊向前關心她。

「妳還好嗎?是做惡夢了嗎?」今天早上交班時有聽同事提到,她經常做著同樣的惡夢,似乎是因為在她身上所發生的嚴重事故所致。

她沒有理會我的關心,反問我說「護理師,我爸媽要來看我了嗎?」

這兩天因為沒有值班,所以不知道她爸媽來看過她沒有,我順著她的話回她「好!等一下幫妳看看。」

我記得今天早上交班的時候,並沒有聽到關於她父母來探望的消息。

在這同時小檸苦笑著,轉身從床上站了起來,拿起外套說著「走吧!吃藥了,不是嗎?」

讀到這邊,許多讀者會覺得這內容不是上集一樣嗎?沒錯!但上集是以小檸的視角所建構的幻境,但接下來才是事實的真相。

我看著她的背影,有一種愧疚感,心想我應該好好了解一下她的病歷。

我照例拿著藥讓她吃下、喝水、檢查,然後她轉身走到大廳,坐在窗邊。

同事經過我,想起小檸剛問的問題,直接問同事「這兩天,她父母親來看過她嗎?」

同事驚訝的回答著「她父母?不可能啦~他爸媽上個月出了嚴重車禍,當場死亡了。」

「那她呢?」我好奇她當下在哪裡。

「她喔,長得漂亮,就是仗著父母的愛不學好,叛逆又不聽話,很早就交男朋友,這次是聽說她半夜和男朋友跑出去玩,飆車、徹夜未歸,她父母擔心,於是當天凌晨匆忙出門要找她,結果不幸遇上大卡車,兩車相撞,當場死亡。」

「這樣啊,可是我看她的樣子,好像還不知道她父母怎麼了…我會這麼說,是因為她早上還在問我父母的事情,因此我推測她應該還不知道吧?」想到這也替她感到悲傷,這樣不就沒有人可以照顧她了。

「她唷,不確定耶!車禍當下警察有通知她,也有讓她去認屍,我想她應該是受到很大的驚嚇,畢竟在這之前,她根本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公主,一夕之間失去所有,說來也真是悽慘…」

「那之後呢?」我迫不急待想知道後續。

同事嘆了口氣繼續說著「後來,她回家之後就一直待在家裡,整個人好像精神失常,不吃不喝,足不出戶,鄰居擔心他出意外,就請警消去她家,結果你知道嗎?超可怕的,家中臭氣沖天,整個就是垃圾堆,桌上的餐盤碗筷全都沒收。而她躺在沙發上,看著閃著黑屏的螢幕,默默不語,警察問話她一直表現得很平淡,沒有哭泣也沒有激動的情緒,最神奇的是,她說她這幾天都跟父母在一起,一切都很正常。似乎父母死亡的消息從未發生,還跟警消說她父母就在這,幫她準備食物。當然餐桌上的食物早就臭酸腐敗了,警察看了都覺得她精神失常,就把她帶到急診了。」

「原來是這樣啊!說不定是真的看到鬼啊…跟鬼相處嗎?」這讓我想到之前一部鬼媽媽電影,劇情令人不寒而慄…

「呵呵~這我不知道,但我們是醫護啊!講求的是科學啦~」同事替這段故事下了句號。

真相是,在小檸住進來之前,父母都已經不在了,關於父母的畫面都是小檸自己幻想出來的場景。

事件回到小檸接完電話之後,我們處理完傷口,鎮定劑也發揮效力,病房終於回歸平靜。正在好奇小檸到底是接到誰的電話,不到十分鐘就得到了解答。

因為父母的死亡需要小檸處理,但她目前的狀況完全沒辦法,社工只好託住附近的親戚幫忙,可是親戚也沒辦法全權處理,才打電話詢問小檸的想法,誰知道觸動了她的防線…親戚來電向我們致歉,表示造成我們的困擾,他們也在思考如何處理照顧小檸的後續。

又過了幾天,小檸恢復成以往的樣子,不哭不鬧,如常的生活…

那天她坐在窗邊,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青春年華的少女啊,理當是要活得燦爛,但現在卻蒼白無血色。

我上前問她「妳今天還好嗎?」

她疑惑的看著我,反問我「我很好啊!怎麼了嗎?為何這樣問?」

我不敢說她父母的事情,只好回她「今天我是負責照顧妳的護理師,來關心一下,如果妳有事再跟我說。」

「嗯嗯!我知道了」她轉頭繼續望向窗外,眼神裡沒有情緒,也沒有前幾天的瘋狂。

因為覺得她實在好得太快,我回護理站後問了同事。同事說「自從那天後,她好像忘記很多事情,常常靜靜的坐在窗邊自語自笑,對她父母的事情不再提起,我們也不敢說,總之,就變成你看到的這樣。」

「喔~原來是這樣。」我趕緊了解她最新狀況,方便今天照顧她。

下午跟她會談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想問她關於父母的事情,沒想到得到的答案真的令我驚訝!

「我爸媽都有來看我啊!會客紀錄上不都有。」她比了一下我手上的紙張。

接著用很堅定的口氣跟我說「我爸媽一直都有來,是護理師妳放假沒看到吧!」

「喔,這樣啊…」我看她當下認真的眼神,真的很怕如果反駁她,那前幾天可怕的場景說不定就會再發生。

「那爸媽是什麼時候來看妳的呢?」我決定繼續問下去,一方面可以追蹤病情,一方面可以觀察病人的狀態。

「我爸媽隨時都在啊!我打電話給他們就會來喔。」

「他們會來跟我一起吃飯,說故事給我聽,還說如果我乖就會接我回家住,就像以前那樣,大家一起生活,我是好孩子,我會乖的,護理師妳請爸媽趕快來接我好不好?」

她接著說「有些人都會亂說我爸媽死掉了,好可怕,我不想聽,我要回家,我爸媽會來接我回家的。」她拉住我的手很認真地說著,那語氣越來越高亢,情緒越來越激動。

我輕輕拍著她「好的,如果爸媽來,我會跟他們說妳很乖,請他們接妳回家。」

看她這樣,我心裡對她的憐憫油然而生,只好昧著良心對她撒謊,只是不願再度傷害她。

她繼續說著「我這陣子常常做惡夢,夢到無論我怎麼傷害自己,爸媽都沒有反應。護理師妳說,這不是真實的,我爸媽很愛我,他們不會不理我的,對不對?」

我想她應該是把父母死亡的傷痛,深藏到潛意識去了,為了不敢面對失去雙親的痛苦,更不想承認父母出車禍是因為自己的愛玩,讓他們出門尋找造成的。

之後小檸的症狀越來越嚴重,就像個魁儡,除了維持日常生活外,幾乎都在自語,沉浸在妄想的世界裡,偶爾她會突然對著空氣嘶吼。「是不是我怎麼樣你們都不會管我了!」

偶爾會突然哭泣流淚,一陣子的不吃不喝。「我會乖,你們說要帶我出院回家的。」

偶爾又會開心得像個孩子,笑容如花。「我媽媽說她會帶我去吃麥當勞,爸爸也會買爆米花給我吃,護理師妳有吃過吧!」

在這些過程中,她會突然出現用頭大力的撞地板。「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錯!我不會再亂跑,你們回來啊…」

或是用手狠狠地抓自己白皙的手臂,那指甲崁入的傷痕,鮮紅且腫脹。「我都說我不會了,你們要相信我,我不要住院了,帶我回家…」

總之,這陣子忙碌的護理師和工作人員,醫師等就是隨時準備打針、約束、入保護室。我們隨時準備應付她的失控狀態,真的折磨了好一陣子。

我記得照顧她的那段時間,她白天常常在睡覺,因為幾乎每晚都會被噩夢嚇醒,她常哭喊著在夢裡傷害自己,但父母卻漠視,她不敢相信愛她的父母會這樣對待她。

白天醒著的時候心情好,會重覆說著媽媽說過的故事,但大多時間都在發呆、失魂傻笑,幾乎是徹底的瘋狂。

因為在夢裡承認父母雙亡,所以害怕夢中的真實,而現實裡她活在妄想裡,愛他的父母從未離開過。但其實她的靈魂思緒、幸福快樂,早在父母離開的那時刻,也跟著一起離開了…
❣️一個年輕的女人在婦產科剛做完手術,走出門口正好撞見自己的老公。奇怪?跟他說話的女人是誰?似乎很親密的樣子。在這一刻女人的世界就此崩塌了…
第十九篇[疑心病]





叫你還給我,聽不懂喔!拿來啦!

會客室一陣喧囂,我趕緊過去看看。

只見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迅雷不及掩耳的從同事手中搶過充電線,張牙舞爪的揮舞雙手,同事用另一隻手遮擋,不料手臂被抓傷,在白皙的手臂上留下明顯的四道爪痕,紅色的鮮血順勢滴了下來,喧鬧的聲音引起大家的注意。

「啊!你看你,把護理師抓受傷了。」

旁邊先生責一臉無奈責怪著貴婦「怎樣啦!妳怎樣啦!」

眼見一發不可收拾的暴動,我趕緊呼叫支援「某某病房需要男性工作人員支援…某某病房需要男性工作人員支援…」

這樣的聲音不斷迴盪,打針、約束、入保護室,急性病房真的是每天都上演類似的戲碼,只是主角屢屢換人…

貴婦被綁起來送入保護室,過程當然不斷咒罵我們「妳們都是一夥的,都是我老公的小三,都是陰謀,把我關起來好讓他去找其他人…都是陰謀。」貴婦的臉上充滿了憤恨,用手指著束手無策的先生,那樣子和剛進來時雍容華貴的樣子相去甚遠。

思想一下,妳是否留意過另一半身上外來的香水味,或者是外套上遺留下的長髮絲…

我想大部分的人和我一樣,對這些細小的事物都容易忽略帶過,而對有些人來說,能從這些細微的地方,幻想出莫大的世界。

從沒想過有人會帶我見識關於這樣的世界,細思極恐,因著她的多疑、敏感、焦慮,終於領悟到,開始探索這奇妙的微小,也是我認識她的開始。

「就叫你不要翻,妳是聽不懂喔!跟妳說我住過很多次了,吼!妳聽不懂啊!」那天我快步走到會客室,只見同事幫一個貴婦安檢中,旁邊有個臉色不佳的男人,我想應該是她先生。

同事小心翼翼地從她的包包裡拿出手機充電線「這個不行用喔,為了維護隱私,不可以用3C產品,先收到護理站等妳出院再還給妳。」

貴婦當然不要,臉色越來越沉,她生氣的說著「妳去找你們護理長來,我自己跟她說,妳憑什麼不讓我帶進去!不帶進去怎麼知道我先生在外面的行蹤,你們該不會是一夥的吧…都想騙我對不對!你們把我關進去,好背著我亂搞對不對,現在的人真的很不要臉耶!不在意人家有老婆了是不是!」

貴婦死死的盯著我同事,說話的口氣愈發難聽,她身邊一直默默無語的先生終於忍不住說話了「阿手機就不行啊!妳上次住院不是也這樣,不要鬧好不好。」

貴婦發現先生在幫同事說話,更是生氣摔手大罵「你不用當假好人啦~要不是因為你,我會來住院?都是你在外面搞七拈三的,讓我得性病,還騙我尿道感染,就是你跟別的女人亂搞傳染給我,還跟醫師聯合騙我…你最惡毒了,我住院稱了你的心意,方便去外面拈花惹草,是不是!」

說話過程中,貴婦用手不斷大力搧著老公的臉,那力道真的不小,啪啪作響,旁人都覺得痛…

不過她先生脾氣倒是很好,不管臉頰上的紅腫,只管抓住貴婦的手,然後勸著她說「沒有這樣,妳不要亂想,好好住院,不要這樣想。」

我看到這樣趕緊上前去幫忙,同事手上還拿著充電線不知所措「N小姐,記得我吧,我上次照顧過妳,記得嗎?」

原本氣憤的貴婦轉頭過來看到我,馬上轉移目標,劈頭就說「我不記得啦~妳不要跟我裝熟,手機我是一定要帶進去的!」

因為不斷喧囂,激動怒罵,因此才有了開頭一陣支援。

貴婦的潑辣就這樣告一段落,接下來詢問了社工師關於N小姐的狀況。

社工主要工作是要幫忙收集關於家族史,主要照顧者,家屬聯絡方式,還有詢問病人發病前和發病之後的樣子,當然還要評估是否符合社會補助,可以幫忙申請或是住院後轉介的地方。

社工師一般都很溫柔,但說N小姐也是嘆氣「妳說她喔,我們真的怕,每一個收案關心她的,都被罵到不行,尤其是問到她先生更是可怕…簡直是潑婦…在她眼裡好像每個女生都是小三,都要搶她老公,只好找了個男生社工來收集資料了。」

社工師轉頭問先生「那現在有時間可以收集資料嗎?我們…」

結果她先生還沒聽完話手機剛好響起便接起手機,他向社工示意著邊揮手邊走出會客室。

我剛好經過她先生身邊,不小心看到他喜上眉梢的表情,還聽到他們的對話「有啦~我已經把她送到醫院了,現在就過去找妳…」

她先生抬頭看到我拿著住院同意書,眼神飄移的趕緊把電話掛掉,並向我示意,那一秒的表情變化雖然很快就恢復正常,即使如此微妙,但也騙不過做精神科護理師多年的我。

「是不是簽一簽我就可以走了?你們要問資料就找她,反正我今天被她折磨夠久了,我先回去,有什麼問題就打電話通知我秘書,錢什麼都不是問題,只要你們好好照顧她就好,先這樣。」

只見她先生拿起外套轉身離開了我的視線,那動作之快,說實話簡直就是逃離現場。

社工師走過來和我並肩著,問我「妳不覺得他先生怪怪的嗎?就是那離開的速度…跟剛剛的好老公怎麼感覺不是同一個?還是有問題的其實是他老公?」

其實我心裡也覺得…嗯…只能說就是有十萬個肯定呢!

時間過得很快,同事被抓傷的右手已經漸漸恢復,而她先生都沒有出現,若N小姐有需要打電話過去給他時,就會用最快的速度寄來現金袋或是生活用品,但人都沒有來看望過她。

那天我拿著她指定的洗髮精到她房間去,這洗髮精也是她請我們通知先生寄來的,昨天說,今天就立刻到貨,網購效率確實迅速「N小姐,你要的洗髮精來囉,我幫你拿進來。」

我走進她的房間,只見她哭紅的雙眼,看著那罐洗髮精,問我說「這洗髮精不是他送來的吧,這一次是請人送還是網路購物?」

她自嘲的把洗髮精接過去,然後打開瓶蓋,將瓶子倒過來迅速的把洗髮精倒在地上。

「唉唉~這樣不好啦,妳不是叫他幫妳送,幫妳送來妳還倒掉…」

「是嗎?是他送來的嗎?」她邊說手上的動作還是沒有停止,眼見洗髮精就要倒空。

「這樣很浪費耶,妳不要可以給其他人啊...」我伸手預備要把她的洗髮精拿過來,她見狀直接把洗髮精整罐摔在地上。

「這是我的東西,是他欠我的,一百罐都彌補不了他對我的傷害,是他欠我的…」她邊說邊哭,眼淚止不住地掉落。

我趕緊拿衛生紙給她。

「我先生不愛我了,妳知道嗎?」貴婦哭紅的雙眼看著我,我只好趕快安慰她。

「妳不要這樣想,妳看妳要的東西,他都會立刻幫妳寄過來,他一定還是很愛妳,才會為妳做這麼多。」

「他不是因為愛我,他是要顧自己的面子,這些都是他演的戲,要演給你們看,他一點都不愛我,在外面的女人打電話給我,說已經懷孕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兩次,但我都原諒他,不過一而再再而三,我聽到他和女人燕好的聲音,都是真的…」

看到貴婦說的這麼認真,我心想這應該需要查看一下病歷,到底真實的成分有多少?

回到護理站,翻開貴婦的病例,N小姐,30歲,被害妄想症,發病時間為26歲流產後,因為流產手術當天,在診所門口抓到老公和小三難分難捨,開始變得多疑敏感、十分依賴,對老公每天更是奪命連環call,一秒都不能離開先生。

這其中或許是因為,認為自己失去孩子所以留不住老公的心,她開始熱衷於求子,大廟小廟都拜過,任何偏方都試過,一開始她先生都會配合,但到最後實在是受不了,兩人為此不斷爭吵,關係日漸疏離。

一顆被傷害的心,就像是鏡子破裂後難以復原,N小姐無法原諒先生不僅不體諒她失去孩子的痛苦,還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外遇,所以開始有幻聽干擾,認為世界上每個女人都對他先生有興趣,她開始每天追蹤先生的行程,還會騷擾先生的同事,只為了問出今天下班去那裏應酬。

那天,N小姐照例來到先生的公司樓下等先生下班,見到公司的女同事,心裡總會有聲音告訴她(((他們刻意一前一後離開,待會兒就會到事先約好的地方碰頭。)))

N小姐立即衝向前逼問對方現在是要跟先生到哪鬼混,同事經常被她騷擾也見怪不怪了,就當遇到瘋子,草草打發她快步離開。

就正要進一步追問時,正巧看到先生和另一個女同事一起走出公司門口,彼此有說有笑。這種事對N小姐來說,猶如抓姦在床一般罪不可赦。

N小姐立刻衝上前大哭大鬧,她先生應該也是快要被逼瘋,但怎麼解釋都無法溝通。此時,N小姐一邊哭一邊倒退走,口裡還不斷的咒罵咆哮,在她身後就是車水馬龍的下班車潮,實在不知道她下一秒會做出什麼舉動,她這樣脫序的行為把在場的關係人都嚇出一身冷汗,大廈警衛趕緊報警處理,順利阻止這場鬧劇,接下來就被送來這裡了。

看到這裡,真心覺得愛情真的好難,世界上很多事情努力或許可以得到,但唯獨愛情不行,相愛容易相處難,今天這樣的局面並不是一個人造成的,婚姻觸礁雙方都有問題,很難評斷誰對誰錯。

那天,在大廳聽到N小姐打電話給她先生「我聽到你在外面的聲音,你是不是又跟那個野女人出去了…」

接下來一陣叫囂瘋狂的喧鬧聲,好像要道盡她先生對他有多麼的不公平,因為她在大廳生氣,其他病人都識相的回房間去,免得被遷怒,大廳頓時只剩下N小姐和電話那頭的聲音。

「你在外面自由,我在裡面痛苦,真的是要把我逼死嗎?」電話那頭靜靜的,沒有回應。

十多分鐘的咆哮、吶喊、宣洩所有的不甘「我有多愛你!你卻這樣對待我!我不要再忍受了,我們乾脆離婚吧!沒有我,你會更好過吧!」N小姐說了這句話,不斷的拭去眼淚。

先生終於回答道「但這不是我要的愛,妳變成這樣,我們已經回不去了!我很痛苦,難道你要我們一起住院妳才甘心嗎?如果妳逼死我,那誰要照顧妳,妳只在意自己,我曾經很愛妳,但現在妳這樣,我還願意照顧妳,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在妳身上我根本看不到未來,我們的問題一直都不是沒有孩子,而是妳糾結不放手!」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大聲,痛苦程度不亞於N小姐,說出來的現實是如此殘酷。

N小姐掩面哭泣,電話筒掉落在半空中,我趕緊上前安慰她,她抓住我的手,痛哭失聲…

「我是愛他的,真的是愛他的,為何他不懂我,雖然我生病他照顧我,但我知道他已經不愛我了。護理師,妳知道嗎…如果我繼續堅持下去,他也是痛苦吧,但我卻寧願他痛苦也不想失去他…」

看著她哭泣的雙眼,哎~我想如果愛情有一百種方式表現,那也許沒有比這種更糟了吧!
五隻手指頭上綁緊的線,舞動著魁儡那僵硬不自在的四肢,上下左右全由魁儡師的心意變動,魁儡配合著,唯一感受到的無奈只有魁儡臉上木訥卻帶著哀戚的表情。
操控著生命的魁儡師,任由己意擺弄魁儡,還會對其魁儡抒發高低起伏的情緒,已成日常卻渾然不知。
 ※ ※ ※


第二十篇[魁儡師]

「我跟你說,你就聽清楚,家裡的洗手乳記得幫我拿來,下午來的時候拿給我。下午一點就要準時到,記得搭捷運轉公車,不要忘記,你不要遲到,不要睡過頭。還有不要穿這件黃色的上衣,黃色跟你不搭,你知道吧!我跟你說的你要記起來,不要每次都是要我提醒你,你的腦袋真的很糟糕,我都不知道為何是我住院,該住院的是你吧!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遠方傳來一個婦女不斷碎念的聲音,旁邊著點頭的是他的先生,婦女邊說邊比手畫腳,用手不斷的在空中比畫,完全不理會等在旁邊準備交班的護理師。
「就跟你說,要不是醫師要我住院我才不會來,我這樣住院也是很麻煩」婦女指點先生到一半轉過來看著護理師,眼神中透露著不悅。
急診護理師看到我,跟我打了招呼後,轉頭向他們說「你們先坐一下,我交班後沒問題就可以進去了。」
結果交班到一半,會客室就傳來怒罵聲及摔包包的聲音「就叫你出門記得帶我的筆記本,你還忘記,這樣我怎麼紀錄我要做的事情!我跟你說的你都忘記!還有我專屬的枕頭套,你也忘記!你到底記得什麼?到底會什麼?巴拉巴拉………」
了解之後,原來是因為先生匆忙地辦理住院,準備得匆促很多東西都沒有帶過來,這下惹怒了已經為了住院不爽的婦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會帶過來。」先生在旁微微諾諾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趕快回答。
婦人看到先生這樣不僅沒停止碎念,還變本加厲地要繼續念,還好同事準備安檢,轉移注意力才停止了一陣吵雜。
E小姐,40歲,診斷思覺失調症,誇大妄想,小時候父母離異,便跟著父親離開,當父親再婚,E小姐便成了這個新家庭的局外人,再婚後,爸爸和繼母很快就迎來了自己的孩子,因為重心都轉移到新生的弟弟身上,而爸爸因為要照顧家庭更是忽略了E小姐的成長,因為眾人都忽略她的想法,導致她從小心中滋養了自卑,自卑感漸漸長大後壓抑的情緒投射出來,就變成了誇大和謊言,心中的不安全感讓她開始懂得用謊言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國高中時症狀更為嚴重,她擅長情緒勒索,用以操控朋友得到好處,當朋友發現後都一一離她而去,過程中的背叛和傷害,讓她對人失去了信任,取而代之的只剩下懷疑。而高職畢業後為了想逃離家庭、外出工作,因而遇到了老實的先生,認識不到一年就閃婚,當然這中間也摻雜了不少謊言,不誠實的開始就注定了不快樂的結果,這次住院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到處去亂說鄰里的壞話,造成大家不睦,跑去他家找她算帳,所以才住進來。
住院流程跑得很順,但當E小姐入住後,開始變成病人大亂鬥。因為擔心E小姐會一直打電話回家操控先生來幫她辦理出院,所以我們將他身上的電話卡收回來,打算等到症狀穩定一點再還給她,誰知這一點變成了讓她到處去興風作浪的理由。
她為了得到電話卡,不斷到處挑撥病人和護理師之間的信任度。
比如「我跟你說,某某護理師都在後面密謀不讓我們回家,所以我們要合作。你電話卡給我,我幫你打電話向家屬求救,叫他們趕快來把我們接出去。」
或是「護理師都是要害我們,他們和家屬亂說話,我們明明都沒有怎樣,就是要把我們關這邊,害我們不能出院,這都是他們故意的。」
又或者「你看護理師都比較喜歡某病人,都讓他領點心吃,都不給我們,就是故意欺負我們的,不公平啦!」
如果遇到比較明理的病人,被反駁時就會操控其他病人一起霸凌該病人,造成病人們之間的矛盾,也造成了許多病人對護理師的誤解,攻擊情形頻繁增加。
那天,輪到我照顧她時「E小姐最近還好嗎?」
她那操控人心的言論又開始作祟「我跟妳說,妳看那個某某護理師都在私下說妳的壞話耶,另外,妳說我說病人壞話那都是假的,妳誤會了,都是烏龍一場,妳看我這樣都自顧不暇,怎麼可能還有機會去說別人。」
她反駁的時候我從他口袋看到電話卡的形狀「妳口袋那個是電話卡吧?妳先生晚上才下班啊,現在才早上,妳哪來的電話卡?」
我說著便要把她電話卡拿出來,她下意識地躲開「護理師妳不要這樣啦~妳這樣都沒有同理心,我們是病人啊,妳要同情我們不能出院的心情,電話卡留給我不會怎樣,妳不說、我不說,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我身上有電話卡,我會感謝妳的,妳就作個好人吧。」
操控性的言論十分清楚,而這樣護理人員更需要中立。
「我關心妳,但我知道妳不應該有電話卡,該守的規矩還是要遵守,不然我們怎麼讓其他病友心服口服,對吧!」
我把問題丟給她,她看反駁不過,只好悻悻然地把電話卡交出來。
就像這樣的對話,每天上演,E小姐總是會用自己的方法解釋推託,總之錯都不是出在他身上,說實話很愛挑撥離間又不願承認,真的是非常令人頭痛。
那天他先生來探望的時候,E小姐不斷的抱怨住院規則多,都認為是護理師針對她。
「你就是要照我說的做,知不知道,你去跟醫師說我可以出院了,現在就去說,我在家也沒怎樣,都是他們故意要我住院的,你去幫我辦出院,我現在就要出院。」
她不斷抱怨,不管先生手上拎了一堆物品,只顧著對他先生疲勞轟炸。
之後好不容易讓先生把手上一大堆交代的食物放在桌上,他看到後果然又開始抱怨「就跟你說香蕉要買綠一點,買這樣很快就熟了。還有那個衛生紙跟你說要厚一點的那種,你買幾包,五包怎麼夠,奇怪!跟你說的你沒有一件做的成,這些你都買錯了,你帶回去,你都沒有認真聽,這些我都不要啦!」
她邊看邊屏棄這些東西,全然不顧先生下班還急忙送來的心意,但他先生沒生氣只是頻頻點頭,不敢回應,等到她好不容易嫌完也說夠了,才悻悻然的拿著東西進入病房。
我實在很好奇,是怎麼樣的真愛,可以這樣不斷容忍這麼愛挑惕的另一半?但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說了聲「辛苦你了,大老遠把東西拿來這邊還要再帶回去。」
他先生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們剛結婚的時候,她是很愛碎碎唸,但是沒這麼嚴重,剛開始還能容忍,誰知道慢慢的變本加厲,越來越會操控我,小到我吃飯的動作,大到我穿的衣服,什麼都可以嫌,都可以唸,我是也覺得很煩。」
先生邊說邊打包被E小姐嫌棄的食物,我趕緊安慰他「這樣你也很厲害,可以容忍這麼久。」
「阿那是因為我覺得他會這樣一直唸,可能是心裡有個空洞無法填滿,她好的時候也很照顧家庭,其實也不是這麼差啦!哀~她就像我媽媽一樣,我媽媽說的我爸都不當一回事,所以他就變得愈來愈會唸,最後我爸被他唸跑了。我媽臨死的時候還在碎唸我爸,人都要過世了心裡還不斷怨恨,那感覺真的好悲哀。」
先生嘆了一口長氣又說「我知道她小時候很辛苦,其實她也很努力的,而且我也不想她像我媽媽這樣,妳看她現在都生病了,如果我還拋棄她,那她一定沒辦法過活的。總之她唸就給她唸,忍過就好了,倒是護理師你們辛苦了,我就先代替她跟你們說聲抱歉,我想她如果沒有生病一定不會是這樣的,其實她真的沒有惡意的…」
喔,原來啊,從他先生的話語中,我看到為愛犧牲的樣子,不是轟轟烈烈,而是換位思考。先生總是用E小姐的角度來看待並且體諒著。
E小姐樂於當傀儡師,但先生也因著愛,而願意當個魁儡。
到底是傀儡師操控著傀儡,還是魁儡體諒著傀儡師。
就像很多老夫老妻會互牽互伴、互相嫌棄,但卻又離不開彼此,這也是愛情的一種表現方法吧。
yeskia01
謝謝樓主,你寫的文章真的很棒,而且也真實的發生在我們的週遭。
不思議病房的小護理師
沒錯,有時候管別人是好事,是關心,過度了,就是控制,分界很難清楚!!
❣️我們總想著,之後...以後...或是下一次,但奈何人生有很多時刻,錯過了,就沒有下一次,只有後悔莫及的痛苦在心裡,久久不能散去。

第二十一篇~~[來不急回頭的浪子]


「護理師…可以幫我打電話給社工嗎?我媽媽今天早上過世了,我想跟社工聯絡一下。」
 ※ ※ ※
我記得一句古老的諺語說「子欲養而親不待」對這句話的境界,我若沒照顧過這個病人,一輩子都不會有如此切身的感受。
又是一個非常忙碌的早晨,交班完後的晨間護理時間經常是一陣忙亂,每個病人似乎都有需求想要迫不急待找護理師。
「護理師,幫我打電話回家好不好,我家人都不接我電話。」一個女生趴在護理站哀求的眼神,看了實在令人心疼。
我安慰她說「妳家人晚一點才會在,現在打去沒人接啦~下班時間再打啦~」
這邊都還沒解釋完,那邊突然又來找「護理師,可以幫我買洗衣粉嗎?」
只見一個女子手上捧著臉盆,裡面的衣服堆著不少「今天才週二,妳再等一天,明天禮拜三會固定購物再幫妳買喔。」
再轉頭是另一個年輕女子,站在護理站外滿臉愁容「護理師,我要洗衣服,洗衣粉被你們保管了啊!」
「好的,我幫妳拿。」我趕緊轉身到洗衣粉保管區幫忙拿洗衣粉給她。
對!你沒聽錯,洗衣粉保管區,急性病房的病人其實限制很多,有時症狀嚴重時,我們會評估病人的狀況,是否需要替他們保管洗衣粉,或請人負責幫忙洗衣服。
總之,病人總有各式各樣的需求,當我忙得團團轉時,突然一個哀愁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護理師…可以幫我打電話給社工嗎?我媽媽今天早上過世了,我想跟社工聯絡一下。」
忙亂之中還是回頭看了他一下,是R先生…
R先生,因為吸毒導致神志不清,發病時缺錢買毒,所以偷了一台機車,剛好偷到極度愛車的車主,車主憤而對他提告。由於R先生家境貧困,外加染上毒癮,身無分文的他,只能入監服刑來抵債。但因本身就有幻聽干擾,加上吸毒之後病情變本加厲,最後輾轉到我們這裡繼續治療加服刑。
R先生也清楚自己的處境,表現還算不錯,每天正常吃藥、休息,對病室作息配合度也都可以,總歸算是一個好照顧的病人。
剛入院時,我跟他會談,他也主動跟我說自己的故事「我家裡就我一個獨子,一般家庭的獨子應該都倍受寵愛,但由於父親是個毒蟲,奶奶已經跟我們家脫離關係。外公也生氣媽媽不聽勸告,硬要嫁給爸爸,所以根本不願意支援家裡的經濟。日子已經夠辛苦了,爸爸還把家裡的錢都拿去買毒,導致從小家境貧寒,媽媽不得不忙著工作,根本沒辦法照顧我,從小就只能自己照顧自己。
記得小時候我經常在學校惹事,老師總打電話回家告狀,當然一回家就是被爸爸痛揍一頓,而媽媽總是愧疚的一邊哭一邊說沒把我教好。從小我就是叛逆,反正後來父親要打我,我就跑給他追。我跟妳說喔,我小時候就可以聽到靈界的聲音,所以我初中就去廟口混了啦~」
R先生說到以前被家長管教的痛苦,還有跑去廟口的故事,情緒轉換之快。
「我之後因為常常可以聽到神明說話,神明說要我當乾兒子、當乩身,所以就在廟口,我幫人卜卦、當乩童,神明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就越受人尊重。之後還被人牽線當藥頭,人家買藥都要看我臉色,比在家被我爸打好很多,那時候真的有感到我變大尾了,而且那東西真的好賺,那些年真的賺得盆滿缽滿。」
聽到R先生這樣說,懷疑他是生病產生幻聽,之後又因為毒品加重了病情。
「之後阿,我就開始吸毒,不知道那個威力這麼大,想說一點點試看看就好,但很快的就上癮了,愈用愈兇,毒癮大得時後,連之前賺的錢都不夠買毒品。
原本都還拿錢回家炫耀的,但爸媽根本不接受,還罵我有沒用。
後來毒癮越發嚴重,我根本不敢出門,怕看到陽光,但我最怕看到的還是媽媽失望的眼神。好幾次都想戒毒,但一戒毒我就全身無力、發癢、痛苦,之後我因為缺錢買毒品,想說路邊的機車不就可以直接變賣,而且腦中一直有聲音叫我這麼做,那聲音很可怕…我也知道這樣不對,但我想到毒品的吸引就忍不住…害我一輩子…」
說到這裡R先生看向遠方,眼框裡泛著淚,我也只好趕緊加以安慰「至少你現在住這邊開始治療了,出院後再對媽媽好一點。」
「好!這一次我一定要戒掉,再回去讓媽媽看到我的決心,不再讓她難過失望。」看著R先生堅定地說著,我相信他這次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上次的會談令我印象深刻,那眼泛淚光的表情我還沒有忘記,今天早上就聽到他說出這令人難過的消息。
「護理師,之前社工就跟我說過,媽媽大腸癌四期了,都沒有好好治療,她在餐廳工作時昏倒,被人家送醫院,急救到今天早上還是走了…
護理師,妳可以幫我想辦法嗎?我爸不在了,怕媽媽一個人孤單失望,我現在也來不及去看她,我以為她會等我,誰知道…」
看著他難過得神情,我能感同身受的明白,這裡無法去見媽媽那急切的心情。
「我不孝,我一輩子沒有照顧過她,還讓她常常埋怨自己嫁了個毒蟲,還生了個毒販。都是我的錯,護理師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說著說著就大哭了起來,他無助地站在護理站外面,很難想像一個男人用一種及近嘶吼的聲音大聲地哭著。
他整個人無力的癱坐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
「我沒有機會讓他看到我變好了…也沒有機會讓他過好日子了…她只有我一個孩子,我卻讓她孤孤單單的死,還沒有送終,嗚嗚嗚嗚…」
照服員大姊看到他懺悔的樣子,出於同情的跟他說「你如果真得覺得對不起媽媽,你就朝著大門跪拜吧,向媽媽說出你的懺悔,你對不起她,你想跟她說的都可以。」
R先生聽聞哭著,滿臉淚痕,從護理站門口跪爬著到大廳門口,那段時光,好像瞬間暫停,沒有人上前安慰,任憑他響徹雲霄的哭喊,止不住悲泣著,他一路爬向大廳門口,就是病人要入病房時都會經過那個路口,一路哭著。
「媽!我對不起妳…媽!妳有聽到嗎?媽…原諒不肖子,來生換我保護妳…我不會再讓妳失望…媽…」
他在門口跪著每說一聲媽,就叩首一次,額頭敲擊地面的聲音如此沉重,這樣的聲淚俱下,那場景令人動容。
他用這種方法送媽媽,是最後唯一盡孝道的方法。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也,人世間極大的悲哀。
因為R先生心中沉重的愧疚感,還是不敢面對母親,導致最後都沒勇氣親自送媽媽最後一程。而我們,雖然感到痛心,卻也只能靜靜的陪伴,心裡就算有再多的不捨也是萬分無奈。
♥️在田園裡奔跑的那個兒時的自己,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如今變成這副模樣,他心裡想,如果可以勸回原來的自己,或許就能回到過往。
因此,他努力呼喚著黑化的的自己,卻怎麼也喚不回,任憑他如何努力都追不上。


第二十二篇[困]


他衝到橋上,縱身跳入河裡,沉入冰冷的河中。
在彌留中他回到記憶中的小時候,他是妹妹眼中的英雄大哥,他總是帶著妹妹在田園裡開心玩耍,愉快的嘻笑著,跟妹妹打鬧著,無拘無束地徜徉在天地之間的懷抱。
突然間,天色昏暗,一團烏雲冗罩住自己,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像一頭野獸瘋狂的吼叫。妹妹的眼神從擔心變成疑惑、不解,漸漸變成恐懼、驚嚇…而那快樂的過往,已經在妹妹的腦海裡煙消雲散。
在田園裡奔跑的那個兒時的自己,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如今變成這副模樣,他心裡想,如果可以勸回原來的自己,或許就能回到過往。
因此,他努力呼喚著黑化的的自己,卻怎麼也喚不回,任憑他如何努力都追不上。
現在,只有現實裡長大後要面對的痛苦和壓力,沒有支援,只剩自己孤獨的靈魂,他眼中無盡的黑暗蓄積了深深的悲傷。
 ※ ※ ※
大哥大哥,弟妹們總是這樣呼喚著他,家庭成員單純,在工廠裡工作的父母辛苦拉拔四個孩子長大,前三個孩子都是男生,老么終於盼下一個女兒。因為家裡人口多,父母總是辛勞賺錢,而大哥便成了最好的陪伴者。
「大哥,我長大後要嫁給像你一樣溫柔的人。」小妹總是纏著哥哥說。
「大哥,今天學校裡那個討厭的胖子又踢我的椅子。」二弟也會不斷抱怨學校的同學。
大弟話少比較害羞,但也會跟著一起聽著笑著。
接弟妹下課時,他們總是喜歡圍繞著大哥說話,匯報著上學的瑣事,即使日子過的並不富裕,但因為和手足之間相處融洽,所以大致上都幸福。
但或許是因為大哥總是需要照顧弟妹,爸媽也都把生活重心放在弟妹身上,加上他身為大哥被期待堅強獨立。因此,當大哥在課業上或是工作中受到了傷害,那樣的困難和壓力,種是默默的扛下,為了在弟妹新中塑造堅強可靠的形象…就這樣病苗在壓抑和痛苦下漸漸成長,終於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就把他的東西丟在地上~~~你就把他的東西丟在地上~~~)))
那天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大哥突然衝過去把二弟手上的碗筷丟地上。突如其來的舉動,造成大家一陣驚嚇,父母責罵的言語,弟妹驚訝的表情一同指向摔碗筷的大哥。
大哥不知所措的跑回房間,他不敢說的是腦袋裡常會有指令式的幻聽,總是會指使他做一些異常的事情。
(((衣服脫掉~~~包包丟掉~~~)))那天大哥從工廠回來已經把隨身包丟到路邊,路人撿到後送到警察局,當警察送回家裡時家人才知道出了狀況。
「你為何把你的包包丟在街邊?」面對爸媽的詢問,大哥不發一語。
(((回房間關門~~~回房間關門~~~)))大哥聽到後便轉身將門關起來,完全不管怒氣沖天的父母,將父母怒罵氣憤的情緒通通關在門外。
那天以後佔據他腦海裡的聲音就越發甚多,以致他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整個人開始容易焦躁、生氣、憤怒、不耐煩。礙於太多的擔心,導致他根本不敢跟父母提起環繞在耳邊的聲音。
即使當時心中想起弟妹和擔憂的父母,但那些溫暖都被幻聽所覆蓋,他回憶起弟妹看到他對空說話時,好像看異類的眼神,感覺以前那位讓人敬重的大哥已經消失無存…而父母總是期待自己能當個榜樣,但內心卻有根本做不到的無力感。
聽久了也忍不住想要跟幻聽對話…
「不要吵了!不要再叫了!」大哥回到房間用枕頭悶住自己的耳朵,一直不斷大聲尖叫,但幻聽干擾就像是關不掉的收音機,那大聲且討厭的命令式話語仍不斷環繞在他耳旁…
大哥終於忍受不住衝到馬路上,乾脆一了百了吧…失控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路上的汽車雖然都即時煞住或閃過,但想死的念頭在被幻聽無限干擾後完全無法壓抑…
壓力、傷害、負債甚至對生命的絕望,最後他衝到橋上,縱身跳入河裡,跳入無盡黑暗的水中,而冰冷的河水滲透他,也比不過生命帶給他的寒冷。
幾經搶救脫離險境,雖然結束醫院治療,評估還是有自殺風險,故送到我們療養院繼續治療。
「A先生你好,我是照顧你的護理師」他抬頭看著我開心的說,妹妹你來了,快來哥哥這邊有好吃的。
「他從口袋裡拿早餐發的果汁給我,我不是你妹妹喔,我是護理師。」我再度重申一次身分。
「妹妹,我跟你說,哥哥其實…」後面的話糊糊的,實在聽不清楚,但我發現他的眼神並未在我身上而是望著空氣。
「改天哥哥帶妳去田園裡,記得那片稻草田嗎?我記得妳的笑臉…只是我現在還不能帶你去…下課吧!」他笑了,望著前方,笑得令人心酸…
妳會等哥哥吧?哥哥改天帶妳去,我們下課的時候就可以一起去了。
我順口問了一句「下課嗎?那你今年幾歲?」
精神科病人偶會搞錯時間失去定向感,這都需要靠評估,評估人、時、地、物,藉此判斷病人的精神狀況。
「15阿, 我15歲,妳10歲」
「我知道了。」
「妹妹阿,我跟妳說,哥哥過一陣子就可以帶妳出去玩,你要等我喔。」
看他眼神空洞地向著前方,輕拍我的手,充滿慈愛的口氣說「他們都說我瘋了,但妳知道哥哥沒有瘋吧,那些都是謊言,我們昨天明明就還去田裡玩,我哪裡有瘋,妳幫哥哥去跟媽媽說,說我可以回家了,好不好?好不好?」
他邊說著邊流下眼淚…
「我想回家了,你們來接我回家吧,我會好好上學,妳叫爸爸媽媽不要生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要故意惹他們生氣的…」
聽著他話語中充滿對家人的愧歉,還有那份渴慕家的溫暖,鼻酸衝上心頭。
我想說些什麼安慰他,但基於護理師的立場,不能讓病人有更錯誤的幻想,但我又不想讓他失望。
只好回答說「我知道了,你好好休養,我會再跟你家人連絡,來看看你,好嗎?」
他聽到我的保證,笑容逐漸清晰,眼睛看向了我,清醒地說著「再麻煩你了,護理師。」
後來,A先生有時候可以回歸現實,有時候又沉浸在妄想裡,在那個妄想裡有他牽著弟弟妹妹的手,在田園裡快樂的唱著、跳著、開開心心的。他的靈魂被捆在一個被創造出來的幻想裡,沒有眼淚,沒有痛苦,沒有自我,也沒有未來...
♥️出手搧了花小姐一巴掌,那聲音之響亮,肯定耳鳴,花小姐白皙的臉上瞬間多了個掌印。
第二十三篇~~[高塔公主]


高塔上的公主,如此空虛美麗,令人憐惜。
當王子以為在搭救公主,卻不知被她的外貌給蒙蔽了雙眼。
他所搭救的並不是表面看起來純潔的公主,而是黑心皇后的偽裝。

一個美麗的女子剛踏入病房,我就被她身上散發的迷人香水味吸引,她靜靜地坐在會客室裡。花小姐,是今天要入住的病人,她優雅嫻靜、舉止得體,那吹彈可破的白皙皮膚,似乎不曾曬到太陽的樣子。
只見她安靜地聽著護理師的交代
「花小姐,妳先在會客室等一下,我們交班後會幫妳安檢,沒問題就可以進去病房了。」
我們都會如常的提醒病人現在和等一下的流程,讓她們在陌生的環境能夠安心並有心理準備。
這時花小姐突然出聲詢問「為何要幫我安檢?」聲音微小,但語氣中透漏著堅定的不悅。
「因為要看有沒有攜帶危險物品啊。」
「那妳的意思是我會攜帶危險物品進去嗎?」
花小姐望向我和同事的眼神,真的很難與剛開始那位嫻靜的女子聯想在一起。
「妳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被她這麼一問,我的腦袋裡不由自主的一直在思考,會是什麼權貴之人嗎?
花小姐死死拉住行李袋,堅持不讓我們檢查
「妳們這樣檢查有經過我媽媽的同意嗎?」
該不會真的是我們碰不起的人吧?看她這麼激動我們只好等她媽媽到場。
約十分鐘後,一個也是長的白白淨淨的小姐扶著花媽媽走進來,花媽媽看到花小姐與我們僵持不下,好聲好氣的安慰著
「妳乖啦!這些東西都要檢查啊,檢查完就可以了!忍耐一下吧!」
花小姐瞪大眼睛看著花媽媽
「妳說什麼啊!我幹嘛忍耐,住院都是妳們害的,我幹嘛要忍耐?要不是妳,我何必住院,又何必這麼麻煩啊?就跟你說我沒病!妳偏偏不相信,我就是不小心刷爆了幾張卡,非得大驚小怪,跟醫生告狀,還以為我不知道!」
花小姐越說越氣憤,突然出手用力攻擊花媽媽的背,媽媽踉蹌了幾步。
旁邊的小姐坐不住了,出手搧了花小姐一巴掌,那聲音之響亮,肯定耳鳴,花小姐白皙的臉上瞬間多了個掌印。
沒想到剛剛看似安靜漂亮的小姐也不遑多讓,歇斯底里的怒吼,不斷的抱怨花小姐的罪行
「還敢說我們,妳製造的困難還不夠多嗎?刷爆一堆卡就為了成全妳的春秋大夢,自以為是公主是吧!一個小時換一套衣服,當妳在走秀嗎?有種去找個傻子當你靠山,卡給妳刷不怕啊!就是倒楣,有妳這種自以為是的妹妹,傾家蕩產的敗家女!」
喔~原來是姊姊啊!從謾罵的口氣得知姊姊的身份,也大概知道病人的病史了!
花小姐好像被戳破面具的公主,隱藏著壞心皇后的本像全然曝露
「那是妳們應該給我的,我排行最小,妳們當然要照顧我啊!而且我本來就是公主,什麼叫作假裝!是真的,妳們給我錢都是應該的,刷爆幾張卡有怎樣嗎?那點錢公主還看不上眼,都還給妳啊!了不起啊!本公主有的是男人,還有刷不完的卡!」
說著說著花小姐氣憤的將行李袋裡面的衣服拋出來,每件都是精品,看樣子真的是用錢堆積起來的。她嘶吼著把衣服丟向姊姊,手上的水晶指甲因為用力過度導致花小姐的指甲斷裂出血。
「有話好說,不要再丟了!」看到花小姐瘋狂的舉動,我趕緊拉住她的手。
「再攻擊,我們就要約束了!」我喊著激動的花小姐,她突然冷靜下來。
「算了!反正都要給妳們檢查了,護理師,妳幫我把丟出去的撿回來就好,順便安檢!」她頤指氣使的看向我。
我雖然對她無理的行為有點生氣,但看到她冷靜且可以配合,為了顧全大局也只好開始行動。
「妳管他去死!護理師,不用幫她撿啦~她去死好了!去死!全家都不會被他害到,去死好了!」花姊姊看到我幫花小姐撿回衣服,很不高興的雙手抱胸,惡狠狠地說著。
眼見又要開始一場暴動,同事趕緊出來分開花姊姊。
此時心理師從外面走了進來,剛好看到這場鬧劇「咦?花媽媽妳好,今天辦住院嗎?上次門診排到的嗎?咦?花小姐什麼事情這麼生氣,看看妳氣得臉紅耳赤的,這樣就不美了。」
從話語中得知花小姐是醫生直接從門診排床入病房的,所以去門診報到一下就由門診護理師陪同來了。
花小姐看到熟悉的心理師來便立刻開啟撒嬌模式「對啊,妳看她們都欺負我,我的手都流血了!」
說著說著,花小姐舉起她的纖纖玉手,然後不斷的拉著心理師討拍,要不是心理師也是個女性,一定會因她這一頓操作而淪陷。
若剛剛沒有看到花小姐的真面目,我實在很難相信,剛剛那潑辣的小姐和眼前這位楚楚可憐的小姐是同一人。
心理師安撫著她,帶她往護理站走去
「護理師,我先帶她擦藥,妳先安檢,這邊我處理。」
心理師給我一個眼神,然後安撫著花小姐走入護理站。
我給心理師點了點了頭,心裡不禁讚美,這樣美好的醫療團隊,彼此互相幫忙,分工合作,一起讓事情順利進行。
此時社工師也到了,看到氣憤難平的花姊姊,趕緊安慰她
「妹妹就是生病了才要住院治療啊,妳不要生氣了,趕快看看花媽媽有沒有受傷。」
花姊姊彷彿被提醒到了,轉頭看向癱坐在沙發上的花媽媽無奈的說
「我沒事啦~妳也知道妳妹妹就是這樣,唉~有病無藥醫。」
社工師繼續收案,家中兩姊妹都是漂亮的小姐,無論相貌臉蛋都是過人的漂亮、氣質清秀,小時候就常常被誇獎,父母對她們也是寵愛有加。但妹妹很會撒嬌,所以更惹人憐愛,長大後姊妹明顯不同。姊姊如常的讀書工作,漂亮臉蛋的確吃香,但姊姊潔身自好,努力向上。而妹妹就完全不一樣了,她很會利用外貌以及討人喜愛的優勢,日漸養成頤指氣使的壞習慣,追求者當然不缺乏富二代,而妹妹很享受從男人間得到好處,被捧在手上的感覺,久而久之不知何時被寵成公主的錯覺。但日久見人心,當男人們發現自己只是妹妹利用的工具人,當然就翻臉,剪斷對妹妹的金援。但妹妹已經被金錢給蒙蔽了,她妄想自己就是流落凡間的公主,為了維持她的美貌,她開始偷拿家中的金錢及盜刷家人的卡,最後不可自拔地陷入自己的精神世界,難以回頭。
「我妹妹就是披著公主的壞心皇后,她給你們的都是毒藥,她的話都不能相信。」憤怒的花姊姊不斷抱怨著妹妹的惡行,於是我把花姊姊和尷尬的花媽媽交給社工師,轉身離開現場。
呼~~同事拍拍我,誇張的歎了一口長長的氣。
那對姊妹感覺都好可怕啊!長得這麼美,翻臉如翻書,變得這麼快,真的不能以貌取人啊!
任何事情都是雙面刃,沒有絕對好與壞,倘若花小姐今天不這麼美,無法得到這麼多愛戴,可以早點認清現實,就不會是這樣的局面了。轉頭看花姊姊,外貌也是這麼美,但潔身自好,努力的過好自己的人生,這樣的美才是真正的美。
typetin
沒說明花小姐現職及年齡。背景不明。
不思議病房的小護理師
(文章內容基於保護病患,內容,人物都改變過,若介意請自行略過、謝謝)
小護理師碎碎念

有時候跟同是護理科的朋友出門,都會打趣的說
「你們精神科護理師很好,不用做些侵入性的工作,好像就是去聊天就好」

其實想想,我們大部分的時光真的都在跟病人對話!
但我們不是閒聊,這樣的對話過程裡,必須從中評估是否有自殺想法,逃跑意念,以及症狀觀察,所謂的(聊天)聊下來,也真的是耗費精神。

不像和三五好友去喝喝悠閒地下午茶,話家常
而是必須要在這樣的對話中蒐集到需要的資料,反映病情,過程中還要注意有無症狀惡化

更重要的是((裝熟)))!!!
沒有練就一番好功夫,要怎麼跟一個昨天才收入院的病人聊症狀??
如果真的這麼白目,那被打的機會應該很大
😆😆😆😆
接著,不厚臉皮也不行,你得先丟出橄欖枝,人家才會理你,當然大部分對我們不理不睬的更多,被害妄想明顯的,更可能會覺得我們是要來害他的,總之,就是必須耐著性質,貼人家的冷屁股,更是常態,但還是要視病如親啊!

因此,精神科護理師雖然不那麼多侵入治療
例如打點滴,或是導尿等等,但我們依舊忙碌,忙著裝熟,忙著了解,忙著評估,也忙著澄清

想想,人心難測,這行哪有這麼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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