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也是被逼的。
怎麼說呢,我想應該是我自己對於“收屍人”這個稱號不感興趣,就這麼簡單而已。
我對我家的印象大概就停留在小時候。
左鄰右舍的三姑六婆只要一碰到風水的相關範疇,就找我爹;碰到怪力亂神的相關範疇,也找我爹。
他顯得對於這些相關事務,有著與生俱來的極高天份。
✺ 病乙你要記住,鱉靈生性怕火怕光。不化骨則得看部位。有的怕利刃;有的怕強光。
你沒看錯,我小時候就是聽著這些長大的。
我也算看得挺通透。他對我講這些,無非就是要暗示我:這收屍人第二代的頭銜,老子要傳給你了。
先人們似乎都很希望自己入土為安後,自己的後代子孫可以繼承自己的衣缽。
哪怕當事人心裡是千萬個不願意……
而我自己為了不要讓他生氣,我還是答應他了。
✺ 接下這準接班人大概是我十八、九歲的時候了。
跟在他身邊整天研究風水格局,手裡拿一個羅盤晃來晃去,現在想想都覺得可笑;每天跟他一起研究《子不語》上那數以萬計對付各類殭屍的獨門偏方,背一柄桃木劍,腰間束一袋糯米,像現在想想都覺得多餘。
當時如果單純說對於風水,收屍不感興趣,那絕對是無法概括的。如果說是打從心裡厭惡,那就顯得貼切許多。
“那你對什麼事物感興趣,你應該當面對你爹說清楚啊”。
一時問我對什麼事物感興趣,我還真回答不上來。我是不是個很無聊的人?
我很明白跟他敘訴自己喜歡什麼也沒有用的,我知道他的脾氣。
倒不如逆來順受,還能夠避免掉不必要的家庭紛爭,他開心就好了。
但是如果說跟在他身邊,是不是真的就這麼無聊,我覺得也不是。至少跟在他身邊有個活動讓我很感興趣,那就是“盜墓”。
✺ 跟在他身邊的那一年裡,他曾經親自帶我下過幾次墓。
也因為有下過墓的經驗,導致那些稀奇古怪的歷史文物;鬼斧神工的古墓建築見過不少。我想,這應該是我跟在他身邊學習的那段時間裡,唯一讓我感到興趣的活動。
在家中用餐全家幾十口人都是面對面而坐。飯菜擺成兩列,用餐環境的光線可以說特別昏暗。
每到用餐時間,大家都是默不吭聲大口大口將碗裡飯菜扒進嘴裡,除了手裡一雙竹筷子碰撞瓷盤瓷碗的夾菜聲外,就是死一般地沉寂......
我爹在餐桌上曾對我說過這麼一席話:「你知道爹爹為什麼這般著急想將你訓練成一名合格的收屍人?爹爹全是為了你的前途鋪路啊!」他咳了四、五聲:「你想想,之後做得有聲有色,不僅僅名來了、利也到了,可謂"名利雙收"。你再想想,前幾年你天天將自己反鎖在房裡玩樂器,成怎麼德性?你要弱冠了呢。」
人可真是那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可以做出不擇手段;說出醜陋謊言的劣質生物啊......
隨著這頓飯局的結束,隨之而來的便是那一場又一場的相親。
✺ "若你真瞧不上那相親的對象,你大可不必前往啊"。
說到這,我心裡還真萌生過臨陣脫逃的念頭。可臨陣脫逃將讓他在這些所謂的"親家公"、"親家母"面前尷尬不已,他的面子也將在這些左鄰右舍面前蕩然無存。
他絕對會以我想都不敢想像的手段來報復我......
想到這些,臨陣脫逃的念頭便被壓得永不見天日。
可是對於相親這一塊,倒是挺合我胃口。因為幾次相親過後得毫無音訊,他彷彿好像已經放棄了。看他一天天搖頭嘆氣如此真誠,我心裡不由地噗滋一笑。
真所謂:"天助我也"。
✺ 村裡人都說:弱冠是"大喜之日",可我家卻哀樂四起,成了那"哀喪之日"。
他因為自己長年的肺結核,死了。
一切都會過去的。
你們母子倆也不必太過悲傷,人終將一死嘛。
看你們家裡還缺些什麼,我們會盡量幫你們的。
他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句說著那些所謂"心靈雞湯"的言論。
除了我娘和那些左鄰右舍的三姑六婆,八百年才見一次面的三叔三嬸哭得死去活來以外,印象中我反倒沒有太多那所謂的"悲傷"情緒,甚至還有點開心。束縛,它將永遠離我而去,是嗎?
你這不孝子。
你等後人見到這段故事後,肯定要將我批評個體無完膚。那時候我不在人世了,盡情的批判我、評論我。九泉之下,我不會有任何怨言。
他死了,順理成章我也成了這第二代收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