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筆記】偉大的主管們和可愛的同事們

人在生病時好像比較會胡思亂想，反正鼻水狂流睡不著，回想起職場的點點滴滴，主管們的臉孔也一一浮現：處得來的，處不來的，基本上他們都有過人之處，有的甚至可愛至極。

此刻，天微亮。坐在書桌前。一個人安靜的整理過去，翻著日記、照片、隨手塗塗畫畫的東西。不知從哪寫起，也懶得整理爬梳，照什縻年份排列，不如随興所至，想到誰就寫誰，否則這幾篇回憶錄肯定遙遙無期了。

到底要選擇走出去逃生，還是留下來求生，這是見仁見智，沒有對錯，無須問誰，只要問自已就好的問題。這些年依然在職場漂泊，沒有什縻成就，有的只是成全自已的任性和想要的那一點自由。

【最囧的辭職，犀利主管讓我很封喉】
2013年6月中旬，決定參加Neil的婚禮，話說這家公司雖然只待了一個月，不過那一個月裏和四位同事天天一起吃午餐，相處融洽。離開後，我和Winnie還是常用MSN保持連絡。 婚禮當然是令人開心的，可以吃好吃的，可以和同事暢談歡聚，加上地點在33樓，太酷了！可是有件事，一定要交待Neil辦妥，不然那天我可能會胃抽筋。

「Winnie，林先生會去嗎？」林先生是我的前主管，也是頭號天敵。
「當然啊，老闆跟老闆娘也都會去。」
如果連老闆、老闆娘都去，老闆娘的弟弟自然也會出席。
「拜託你了，告訴Neil我不要跟林先生同桌，最好不要看到他。」
「我也不想看到老闆，我會叫Neil安排我們坐在離他們最遠的位置。」
沒錯，這是重點中的重點，我們兩人各有不想面對的天敵。

在這間公司上班第二週就提辭呈了，對於網站始終無法進行一事，甚感挫折。以通勤耗時為由提出辭職，email給三位主管，其中，只有林先生是我的直屬主管。收到email後，他把我叫了過去，其實也不用特意叫，他就坐我後面。

「少來──不是什麼通勤時間過長吧？看多了！直接說出妳的問題吧。」這時我還不知林先生在大學教書，工業設計系。更不知他曾是知名連鎖企業的總監。就在我伔伔而述心中的幾個疑問之後，他也一口氣逐條反駁，但不是針對我的問題，在他看來我提的那些都不是問題，「妳才剛來，急什麼？」最後，他以這句做了ending：「聽懂了嗎？聽懂了就回去坐好，不要擾亂大家上班。」（擾亂.....我？....= =|||）

在這間開放型的辦公室，隔間不到150公分高，安靜到誰在敲個鍵盤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他的命令格外清脆響亮。

兩週後的某天早上再度提出辭呈，前一晚還不斷沙盤演練林先生可能會說的話，以及如何應對。但是，唉！儘管一進辦公室，連包包都沒放下，就直接殺到他前面，一副辭意堅決的模樣，真的，我很厭煩再做這些還是停留在規劃的報告了！聽完我的滔滔陳述，不像上次，他沒有動肝火的跡象，只是用略帶沙啞的嗓音，乾咳兩聲後說道：「我今天喉嚨不太舒服，不能跟妳說太多話。」此話一出，不用張望也知道那些飯友團同事已經在偷笑啦。

當然，不達目的我也不想撤退。「你不用說，我說就好。」於是我再次重申離職的原由。滿驚訝的，他倒是耐著性子聽我說完，雖然跟上次一樣逐條反駁。末了，他也重申他的想法，聲明他的結論：「那是妳的決心，不是我的決定。」

不過當天，他立刻跟老闆喬時間，告訴我不用再跟業務部的人開會，要我把修改網站的內容準備好，老闆同意就可以著手進行。下午，只有我們三人開會，老闆、林先生跟我。對於我提離職的理由，老闆很單純的相信了，所以建議我搬到公司附近。討論結束後，我先離開，才走到門口，林先生不急不徐丟出這句追問：「怎樣？下週不會再跟我提離職了吧？妳不會打算每個禮拜都跟我鬧一次吧？」他是面帶微笑說的，在老闆面前。

門沒關，離會議室最近的Winnie都聽到了，當天中午吃飯時被大家笑到不行。我終於明白我走不了的，只要林先生不點頭。但留我下來，情況並沒多大改變，他依舊很忙，只能三不五時監督我一下，提一點意見，給我一點事做。我知道我是膽小鬼，只能趁他跟ISO顧問開會逃走，反正要過老闆老闆娘那關很容易。最後一天上班日，老闆娘在走道碰見他，問他我要走是怎麼回事，我聽見他說：「我怎麼知道？只不過中午前說了她一下，中午過後她一回來就跟我說要離職。」他是生氣了，因為這一次，他用很低沈的音調表述，明顯是在壓抑怒氣。不過呢，我就是看準他今天很忙，不會有修理我的時間，畢竟要開一整天的會。逃走不是件光彩的事，我知道我說不過他，也知道只有他想放人時我才能離開，意識到這種絕對權力讓我倍感壓力，說真的，會更想逃。

隔天，我沒再去。電話，他打來三次，都沒接。當然，我很怕他叫我回去，因為在他面前，我的理由都不成立。 Neil的婚禮，他果然來了，所幸在Neil的安排下，沒有遇見他，還能保留一點微薄的尊嚴。

－以上2016.5.8－



【Ａ君，不當你的員工也要當你的朋友】
無論如何，工作本身未必令人愉快，但成果應該是快樂的。人生扣掉1/3睡眠時間，工作無疑是貨真價實的另一半。如果成果僅止於賺錢，只是一場銀貨兩訖的交易，雖無可議之處，但這樣的人生光是坐在辦公室就會發出強大的怨念，每天寫不盡職場的哀愁，我想。

多年前A君也說過相同的感嘆：「現在跟同事相處的時間比家人還長！」還在Ａ君的公司上班時，他老婆也在，之後為了照顧小孩專心做家庭主婦了。記得那時中午準時十二點關燈，夫妻倆總是相偕出去吃飯，準時在一點半前回來。有特權也過著沒特權的日子，辧公室最忙的兩人就是這對夫妻。

就在今天上午，收到Ａ君的回信，他很謙虛的告訴我這些日子忙於打造接班團隊的感想。哈！為什麼叫他Ａ君呢？這是以前蕃薯藤的企劃Grace給他取的綽號，Arthur的簡稱。離開Ａ君的公司超過十年了，和大多數即將步入中年的男人一樣，看著他肩負的責任愈來愈重，頭髮卻愈來愈稀疏，這些年真的已有中年男人的體態，但是在我眼中他風采依然不減。不是每個人都會隨著歲月增長智慧，真的。2010年某天去他的公司找他，離開前，他突然把我叫回去伔伔而談UNIQLO即將大軍壓境，字字珠璣，我專心聆聽這場即興的動人演說，並不在乎這個產業跟我沒多大關係。只是想著，有一天，我也能幫他嗎？真希望我能。所以我要準備好，有一天再度和他合作時，不負所望。（話說回來，他應該是不會傻到期待我什麼啦！）

Arthur，是在2001年涉足電子商務的第一個主管。離開後還是年年找他解惑，他是我在這行最信任的朋友，也是我心目中最有擔當的主管。離職前所寫的工作表，因為那張表，同行的朋友叫我超級賽亞人。跟Arthur工作不可能不操，但每天都值回票價，每席談話都讓人受益良多。一個不廢話，願意給你空間和時間成長的難得主管，試想，哪個初入此行且非資訊或設計科系的新人能在半年內接觸十五個購物平台，而且還讓你全權負責？只要窗口不來跟他抱怨，他是不會管你怎麼完成工作的。他一直很敢用人，也敢放權，說是很簡單，有些主管是做不到的。三個月後，問他如何忍受我一開始那些不像樣的作品？他的回答是：「他們（購物平台）接受我就沒意見。」Arthur出差法國一個月的期間，我才明白他到底扛下多少工作，雜務之多，不可勝數。如果我那樣叫超級賽亞人，他就是升級版的超級賽亞人。那時，蕃薯藤的企劃Grace是我特別喜歡的一個工作伙伴，她也對Arthur的文案讚不絕口。事實上不只是她，常有PM問我相同的問題：「你們公司的文案誰寫的？」Grace私下叫他A君，那時還沒流行MSN，ICQ是主要的IM工具。但PM白天要開的會很多，通常只能下班聊。Grace是一個非常風趣幽默的PM，在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之前，完全想像不到本尊會以標準OL裝扮出現，看上去是那麼端莊秀麗的上班族，和平常在ICQ上聊天的三八形象完全兩碼子事，差點讓我跌破眼鏡（不要光講別人，妳也不遑多讓）。

B2C這件事，臨時接到大單並不意外，那時就會全體總動員，大家一起幫忙出貨。有次路過總經理辦公室，不小心聽到Arthur對總經理，也就是他老爸抗議：「她不是來做工讀生的工作的。」之後，我就再也不用支援包裝出貨。每週發行電子報也是我的例行公事，其中有兩次手誤低報價格，但蕃薯藤的電子報一經發出不能修改，那一週的損失我們都必須自己承擔。我知道只要有Arthur在，什麼問題都能解決，什麼責任、責難都歸他，輪不到我。在公司，除了他，沒有人會指使我做事，不管是老董還老總，甚至他老婆也從不過問我的工作。他不喜歡讓某些聒譟的PM知道他是少東，可是我跟Grace太熟了，所以，抱歉啦，Grace是知道的。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有些PM為什麼老愛打探他的隱私，有次章魚網的PM不知問了他什麼，掛斷電話後，他馬上交待下來：「以後章魚網的電話別轉給我，妳處理就好。」哇，他發火了耶！我低報價格讓他賠錢都沒讓他生氣一秒鐘，一通不到五分鐘的電話就讓他這座沉眠休火山大爆發，不用問也知道對方問了什麼他不想回答的八卦題。

我不知道孔子的每事問，是不是放諸四海皆準，但和Arthur工作的那半年，我不敢問，都是偷查。他可能以為我都懂，開口閉口一堆電商專有名詞，我不是不想問，更不是怕他笑，我來這裏之前對電商是完全陌生的，連photoshop都不會，他比誰都清楚我的能耐。我只是不想打斷他，也怕浪費他的時間，他難得坐在位子上超過兩小時不外出，找我也是緊抓十或十五分鐘的空檔說明任務。要弄懂他在說啥，最好的方法就是記下他講的名詞，再去找搜尋引擎要答案。那時滿常看資策會FIND的電子報練功，很喜歡當年的FIND，其中一個主題是B2C特區，對我非常實用。IT界的文章向來是有賞味期限的，若非剖析精湛，實在無法讓人留一席之位給它。

猶記上班第一天，Arthur拿出單眼相機，興致勃勃教我怎麼測曝光值（哪那麼快學會），送我一個超大繪圖板（用不到沒收下），每月必請兩三天假K書（沒扣過我薪水），公司不大，只有十人，但能給的，能教的，他沒有小器過。只是沒課的日子，我也常工作到十一點，累到躲在廁所，坐在馬桶上哭。我沒有花錢補過習，上過課，一切自學，工作、家庭、學業三頭燒，當然很快燃燒殆盡。

接手我工作的Kiki就聰明多了，她一直都沒離開Arthur。而我得用離職一途，體驗在職場上遇到一個沒有多頭馬車，總是讓你知道來龍去脈，直接跟窗口連繫，也不介意你在上班時間偶爾和同業線上小聊的工作環境有多難得。時至今日，我也不再以為是當初半工半讀的身份無法分擔Arthur的工作，殊途必有因，只是還不到時候明白。

－以上2016.5.8－